阿爾弗雷德·德·薩亞斯(Alfred de Zayas)

16年前,即2007年2月10日,俄羅斯總統普京在慕尼黑安全會議上發表了具有里程碑意義的講話,明確闡述了冷戰後的俄羅斯外交政策,重點強調了多邊主義和國際團結的必要性。  主流媒體在2007年沒有對普京的安全分析給予太多的關注,現在也沒有這樣做。  然而,我們還是值得重溫一下那篇演講。

2007年,我確實認識到了普京演講的意義,甚至將演講稿分發給我在日內瓦外交學院的學生。  有時我把普京的演講和約翰-肯尼迪總統1963年6月10日在美國大學畢業典禮上的精彩演講[1]一起分發,這篇呼籲理性的演講在今天和當時一樣有意義。  如果每個人都能讀到它並執行其中的內容,我們就不會處於今天這樣危險和悲慘的境地。

請允許我引用肯尼迪的話。”在捍衛我們自己的重要利益的同時,核大國必須避免那些使對手選擇羞辱性撤退或核戰爭的對抗。在核時代採取這種做法,只能證明我們政策的破產,或證明我們對世界的集體死亡願望”[2]。

有時,我與我的學生分享我國傑出的外交家喬治-F-肯南在《紐約時報》上發表的文章。肯南的文章,他在文章中警告說,我們不能違背我們的國務卿詹姆斯-貝克對戈爾巴喬夫的保證,向俄羅斯東擴北約:”為什麼在冷戰結束所帶來的所有希望的可能性下,東西方的關係要集中在誰與誰結盟的問題上,並暗示在一些幻想的、完全不可預見的和最不可能的未來軍事衝突中反對誰?坦率地說……擴大北約將是整個冷戰後時代美國政策中最致命的錯誤。這樣的決定可能會激起俄羅斯輿論中的民族主義、反西方和軍國主義傾向;對俄羅斯民主的發展產生不利影響;使東西方關係恢復冷戰的氣氛,並促使俄羅斯的外交政策朝著我們明顯不喜歡的方向發展…”[3] 。

當普京在2007年發表慕尼黑演講時,鐘聲應該響起,那是在肯南的警告十年之後,普京在演講中平靜地表達了對。”所謂靈活的前線美國基地,每個基地有多達五千人。事實證明,北約已將其前線部隊放在我們的邊界上,而我們繼續嚴格履行條約義務,根本不對這些行動作出反應。我認為很明顯,北約的擴張與聯盟本身的現代化或確保歐洲的安全沒有任何關係。相反,它代表了一種嚴重的挑釁,降低了相互信任的程度。我們有權利問:這種擴張是針對誰的?我們的西方夥伴在華沙條約組織解體後作出的保證又是怎麼回事?甚至沒有人記得它們。但我將允許自己提醒這位聽眾,他們說過什麼。我想引用北約總書記曼弗雷德-沃納先生1990年5月17日在布魯塞爾的講話。他當時說”我們準備不在德國領土之外部署北約軍隊的事實,給了蘇聯一個堅定的安全保障”。

不幸的是,西方國家對普京的講話的接受程度很低。他的警告和預測沒有被認真對待。這也許是因為我們對現實的認識是扭曲的,是一種唯我論,蘊含在我們以自我為中心的世界觀中。西方的大多數人過去和現在都不知道普京的講話,也不知道他在2021年12月擺在桌面上的兩個提案的文本,這兩個條約草案牢固地建立在《聯合國憲章》的基礎上,具體說明瞭就和平方式達成協議和為歐洲和世界建立一個安全架構的必要性。

主流媒體對未能讓公眾瞭解普京的講話和他一再提出的按照《聯合國憲章》第二條第三款的要求進行真誠的談判負有相當大的責任。很明顯,北約的擴張和烏克蘭的武器化對俄羅斯構成了生存威脅,自2000年代初以來對俄羅斯和普京的惡意妖魔化帶來了威脅,是使用武力的 “威脅”,而這是《聯合國憲章》第二條第四款所禁止的。

按照我當時和現在的理解–普京的講話是向西方伸出的手,證明他準備坐下來討論冷戰後的世界新秩序。

米哈伊爾-戈爾巴喬夫、鮑里斯-葉爾欽和普京一再表示,他們希望翻過美蘇對抗的一頁,為全人類的利益掀開合作的新一頁。

西方也有一些政治家和學者,他們也希望世界最終能夠實施裁軍促進發展,希望兩個主要核大國都能減少庫存,最終禁止核武器。想象一下,如果所有用於和仍然用於軍事、軍事基地、採購坦克、導彈和核武器的資金都可以用於資助教育、衛生、住房、基礎設施、研究和發展!這將是一個巨大的進步。

人類曾有過短暫的超然的希望。比爾-克林頓總統粉碎了這一希望,他有意識地打破了詹姆斯-貝克對戈爾巴喬夫的承諾,即北約不會向東擴張。這是一種短視的狂妄,表達了我們是唯一的超級大國,可以對其他國家的行為或不行為發號施令的信念。西方政客們對俄羅斯無法對我們的失信行為採取任何行動感到欣慰。我們作弊了,正如我們在國際關係中經常作弊一樣。我甚至可以說,我們已經形成了一種 “欺騙文化”[4],只要有可能就會利用對方。這幾乎被認為是聰明,是一種世俗的美德。

然而,俄羅斯在1997年並沒有威脅任何人–俄羅斯希望在聯合國和《聯合國憲章》的旗幟下加入西方,《聯合國憲章》類似於一部世界憲法,是世界上現有的唯一 “基於規則的國際秩序”。但美國並不認同多極化和多邊主義的世界觀。而直到今天,美國仍然相信自己的 “例外主義”,相信茲比格涅夫-布熱津斯基[5] 和保羅-沃爾福威茨的帝國主義幻想。

像里查德-福爾克、傑弗里-薩克斯、約翰-米爾斯海默和諾姆-喬姆斯基等明智的學者早就認識到了從克林頓到小布什、巴拉克-奧巴馬、唐納德-特朗普和喬-拜登的美國政治家們所犯下的巨大錯誤。唉,這些教授並沒有唱出軍工金融集團希望他們唱的那首歌,為此,企業媒體不給他們曝光。

在一個民主社會中,公眾有知情權,必須有機會接觸到所有的信息和分析來源。唉,美國的主流媒體幾十年來一直在從事抨擊俄羅斯的活動,不遺餘力地詆毀俄羅斯政治家、俄羅斯文化,甚至俄羅斯運動員。我仍然記得2014年索契冬奧會期間關於俄羅斯運動員的那些荒唐事。我還記得媒體上的負面漫畫,以及對俄羅斯人作為極權主義者的不斷詆毀。  正是對其他民族和文化的這種負面情緒的人為製造,促進了戰爭宣傳,並為制裁和戰爭罪提供了理由,所有這些都違反了《公民權利和政治權利國際公約》第20條,也違反了教科文組織的章程。

這個問題不僅限於美國–它對整個西方都具有象徵意義。那些試圖保持客觀和平衡報道的教授或記者被(現在也是)譴責為普京的傀儡、有用的白痴或(在德國)”普京的支持者”–似乎努力理解普京的觀點,而不只是吞下企業媒體出售的歪曲的敘述是某種程度上的不恰當。人們會認為,每個聰明人都會想瞭解普京、澤林斯基、拜登、肖爾茨、馬克龍等人真正看待事物的方式。

誠然,我們許多最優秀的人確實意識到北約擴張帶來的危險。  許多人明白,如果我們繼續挑釁俄羅斯的熊,熊遲早會做出反應。早在2008年8月,當格魯吉亞總統米哈伊爾-薩卡什維利在美國的慫恿下決定進攻南奧塞梯時,在俄羅斯在那場短暫的戰爭中作出了果斷和相稱的反應之後,我以為我們可以學到一些東西。唉,我們什麼也沒學到,繼續進行挑釁和戰爭宣傳。

看來,我們西方人生活在自己的泡沫中。首先,我們確信我們是定義上的 “好人”。這是一個信仰的項目。在芝加哥的高中,在波士頓的大學和法學院,這句話被灌輸到我的腦子里。我從媒體、好萊塢電影和文學作品中吸收了這一點。這種軟硬兼施的灌輸是徹底的,而我們的自我批判的能力仍然嚴重不足。第二,我們美國是一個與歐洲、非洲和亞洲隔著兩個大洋的大陸。我們有一種錯覺,認為我們是不可戰勝的。唉,在核時代,地球上沒有任何地方是安全的。

請允許我再談談信息戰和媒體。當然,華盛頓和布魯塞爾製作和傳播的宣傳遠遠超過了戈培爾在納粹宣傳方面所做的一切。這不僅僅是《紐約時報》、《華盛頓郵報》、《泰晤士報》、《法蘭克福彙報》、《El Pais》,甚至《新蘇黎世報》中的虛假信息和歪曲的敘述,而是對異議的壓制,對其他觀點和視角的壓制。這正是西方數百萬人仍然如此無知的原因,也是RT和Sputnik被惡意攻擊和審查的原因,因為 “老大哥 “不允許公眾瞭解烏克蘭衝突由來已久,北約不是 “好人”。  也許有一天,當我們掌握了北約成員國在南斯拉夫、阿富汗、伊拉克、利比亞和敘利亞所犯下的戰爭罪和反人類罪的嚴重性–也許我們會明白,北約–原本是一個合法的防禦聯盟–逐漸演變成了《紐倫堡規約》第9和第10條意義上的犯罪組織。

注釋

[1] https://www.jfklibrary.org/learn/about-jfk/historic-speeches/american-university-commencement-address

[2] See also my essay https://www.counterpunch.org/2022/09/14/natos-death-wish-will-destroy-not-only-europe-but-the-rest-of-the-world-as-well/

[3] https://www.nytimes.com/1997/02/05/opinion/a-fateful-error.html

[4] https://www.counterpunch.org/2022/01/28/a-culture-of-cheating-on-the-origins-of-the-crisis-in-ukraine/

[5] The Grand Chessboard: American Primacy and Its Geostrategic Imperatives. New York: Basic Books, 1997

譯自Alfred de Zayas’ Human Rights Corn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