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中評論網香港訊】美國《時代》雑誌網站5月5日發表題為《老馬科斯的兒子用抖音（TikTok）改寫歷史，爭取成為菲律賓的下任總統》的文章。作者是反對馬科斯家族的CHAD DE GUZMAN。全文譯編如下：
老馬科斯的兒子用抖音（TikTok）改寫歷史，爭取成為菲律賓的下任總統
CHAD DE GUZMAN
喬伊·托萊多的抖音（TikTok）賬戶上最受歡迎的帖子之一是一段13秒的小費迪南德·邦邦·馬科斯與胡安·龐塞·恩里萊的對話片段。在視頻中，94歲的恩里萊——他曾在馬科斯的父親、菲律賓獨裁者老費迪南德·馬科斯手下擔任司法部長和國防部長聲稱，在老馬科斯實施的戒嚴令下，菲律賓非常安全，一個菲律賓人可以不鎖門，”沒有人會碰它”。
該視頻獲得了9.2萬次瀏覽，雖然托萊多對恩里爾的說法有些懷疑（”我不確定[恩里爾的]故事是否百分之百準確，因為他已經老了”），但這位27歲的年輕人說，他相信恩里爾 “知道那段時間發生了什麼”。
抖音（TikTok）上這段視頻的吸引力，以及其他許多類似的視頻，在很大程度上解釋了為什麼邦邦·馬科斯看起來有可能在5月9日的總統選舉中獲勝——在幾十年的獨裁統治後被推翻的35年多後，菲律賓最著名的王朝之一有可能重新掌權。
在《時代》週刊聯繫的32名親馬科斯的抖音（TikTok）創作者中，幾乎所有人都不願公開發言。但有一位來自首都馬尼拉以北約69英里的新怡诗夏省（Nueva Ecija）的托萊多同意。與他的許多同齡人一樣，他不相信有據可查的馬科斯家族侵犯人權和腐敗的歷史。
托萊多白天是一名IT支持台的工作人員，他擁有自己的賬戶已經八個月了，但他說，當他開始發佈支持馬科斯的視頻時，他發現追隨者大增。托萊多說他與馬科斯競選團隊沒有關係，也沒有為他的內容支付報酬，但他向22,000名抖音（TikTok）粉絲發佈的許多帖子都含有完全錯誤的信息。有一個帖子，是一個重新製作的視頻，暗示馬科斯家族的巨大財富不是來自對菲律賓國庫的掠奪，而是來自作為律師的收入。另一個視頻斷言，馬科斯在任時是 “世界上最好的總統”。
綜合來看，它們提供了對邦邦-馬科斯如何利用社交媒體改寫其父親在菲律賓的統治歷史的洞察力。根據世界銀行和聯合國毒品和犯罪問題辦公室的數據，馬科斯家族積累了多達100億美元的不義之財。據大赦國際稱，在這位獨裁者的統治下，7萬名 “國家的敵人 “被逮捕，3.4萬人被折磨，3000多人被殺害。但是，通過無數的抖音（TikTok）視頻和其他社交媒體帖子，一個穩定和經濟增長的假象被創造出來，讓許多菲律賓選民對馬科斯政權的 “美好歲月 “心生嚮往。
在選前調查中，馬科斯以前所未有的優勢領先於其他總統競爭者。4月份進行的Pulse Asia民意調查顯示，他以33個百分點的優勢領先於他最接近的對手–反對黨候選人萊尼-羅佈雷多。
菲律賓媒體Rappler和VERA Files的調查報告顯示，馬科斯從社交媒體平台上協調的虛假宣傳中獲益，特別是通過視頻。菲律賓公關公司Agents International的競選策略師Alan German告訴《時代》週刊，一些政治內容創作者的月薪高達4700美元，這在一個月最低工資為170美元的國家是一筆小財富。邦邦·馬科斯在4月26日接受CNN菲律賓的採訪時，否認為提升自己的形象而支付巨款。
雖然錯誤信息在各地的社交媒體上都很常見，但在菲律賓，它尤其有害。臉書可以在智能手機上免費使用，但訪問更廣泛的互聯網，包括抖音（TikTok），需要付費。再加上該國糟糕的數字基礎設施、昂貴的手機數據和不高的媒體素養，菲律賓人往往難以獲得經過驗證的信息來源。
雖然Facebook仍然是菲律賓最主要的社交媒體平台，但在這個擁有1.1億人口的東南亞國家，抖音（TikTok）已經迅速成為一個廣泛使用的政治新聞和觀點分享來源。這家中國擁有的社交媒體公司是私有的，所以它的用戶數據很難覈實，但全球數字趨勢獨立數據匯總機構DataReportal的一份報告發現，使用該應用的菲律賓人多達3600萬。(同一數據匯總器報告說，Facebook在菲律賓有多達8400萬用戶）。
托萊多說，在應用程序上製作和分享支持馬科斯的內容很有趣–至少是因為他喜歡讓馬科斯競爭對手的支持者感到興奮。”有時候，這只是為了激怒另一方，這樣他們就會有一些參與。你知道菲律賓人是怎樣的：他們喜歡衝突。”
他對抖音（TikTok）無動於衷的做法可能解釋了為什麼它對他來說如此有效。哈佛大學的虛假信息研究員Jonathan Corpus Ong說，與Facebook、Twitter和Instagram相比，抖音（TikTok）的算法只需在幾天內發一個帖子就能讓用戶成為明星。這鼓勵了像托萊多這樣的用戶大量創作有衝擊力的內容，希望贏得病毒式的名聲。”在抖音（TikTok），誤導性內容實現’病毒性轟動’那種動態的可能性比其他平台要高得多，”王說。
菲律賓抖音（TikTok）公共政策負責人Kristoffer Rada說，一旦一個視頻被標記為虛假信息，抖音（TikTok）就會取消其優先級。
醖釀多年的政治東山再起
邦邦-馬科斯的父親老費迪南-馬科斯在1965年至1986年期間擔任菲律賓總統。許多人稱贊他的項目至今仍在進行，包括菲律賓文化中心和該國最長的島際大橋。但他二十年的統治也因大規模侵犯人權、腐敗和偷竊國庫而受到損害。1986年，通過人民起義，即人民力量革命，他被推翻了，馬科斯家族逃到了夏威夷。
1991年流亡歸來後，馬科斯家族開始修改歷史，對其有利，直接否認暴行的指控或保持沈默。家族成員在其家鄉北伊羅戈斯省的地方政府中擔任職務，成功地恢復了他們的形象。獨裁者的遺孀伊梅爾達（Imelda）甚至在1998年參加了總統競選，但最終因公眾支持率低而退出（譯注：史實上伊梅達並沒有退選）。
近年來，馬科斯家族利用社交媒體的力量，進一步改寫了這一說法。馬尼拉德拉薩大學的政治學教授胡里奧·C·鄭漢祺說，邦邦和馬科斯家族的其他成員利用老馬科斯的支持網絡和巨額財富，開展了一場 “運轉良好 “和 “資金充足 “的社交媒體運動。
還有兩個因素促成了邦邦·馬科斯的受歡迎程度。馬科斯政權垮台後的歷屆政府都未能解決基本的社會問題。五分之一以上的菲律賓人生活在國家的貧困線以下，而富人則集中在商人和政治家族中。一個國營智囊團2018年的報告估計，只有約1.4%的人口是高收入者，估計年收入為43,400美元或以上。
另一個因素是選民的年齡。在6570萬登記選民中，約有56%的人在40歲以下–這意味著他們要麼沒有在老馬科斯統治時期出生，要麼太年輕，不記得了。鄭漢祺說，社交媒體的任務是使內容短小精悍，它使歷史變得平淡無奇，使神話和虛假信息更容易在年輕選民的頭腦中佔據地位。他說：”他們沒有任何關於馬科斯政權的經驗、記憶或知識，”他補充說，千禧一代和Z世代似乎正在推動社交媒體上對邦邦·馬科斯的大部分支持。調查公司Pulse Asia也發現，18-24歲的註冊選民中有72%支持馬科斯。
儘管馬科斯的獨裁統治是菲律賓歷史上一個動蕩的時代，但學校和教科書中幾乎沒有討論過。其結果是，在社交媒體上瞭解到的錯誤信息往往會堅持下去–即使邦邦·馬科斯的支持者面對基於事實的反駁時也是如此。”假設費迪南德·馬科斯真的偷了錢，”托萊多說。”有很多項目建成了。有些錢實際上已經實現了。”
托萊多認為，馬科斯王朝不義之財的事實是由長期的政治對手阿基諾家族兜售的假話。(馬科斯被趕下台後，被暗殺的參議員小貝尼尼奧·阿基諾的妻子科拉松從1986年到1992年成為總統，他們的兒子貝尼尼奧·阿基諾三世從2010年到2016年擔任總統）。
事實上，菲律賓最高法院在2003年7月裁定，費迪南德·馬科斯和他的妻子伊梅爾達在瑞士銀行賬戶和基金會的6.58億美元存款是非法所得。2018年，伊梅爾達還被判定與她為隱藏不明財富而創建的私人基金會有關的貪污罪。
反對抖音（TikTok）上的虛假信息
一些用戶正在通過創建自己的視頻來討伐虛假信息，試圖對歷史上的洗白進行事實核查。Mona Magno-Veluz，一位55歲的家譜學家和自認為的歷史愛好者，於2021年7月開始發佈關於菲律賓歷史人物和事件的帖子，以緩解COVID-19封鎖期間的無聊。在9月21日馬科斯宣佈菲律賓戒嚴的週年紀念日，她發佈了一段視頻，駁斥了獨裁統治期間經濟繁榮的說法。她引用了她的資料來源，並在她的抖音（TikTok）頁面簡介中的一個外部谷歌文檔鏈接中解釋了這些數據。此後，該視頻有160萬次觀看和超過15.6萬個贊。
雖然對她的視頻的反應大多是積極的，但馬科斯的忠實支持者在她的帖子的評論部分攻擊了她。馬格諾-維魯斯說，他們中的許多人 “對理解經濟學並不感興趣。他們只是因為我暗示戒嚴時代不是我們的黃金時代而感到憤慨”。
馬科斯被趕下台時，馬格諾·維魯斯已經是一名大學生，她說她對馬科斯的支持者如此熱情地宣稱他們的歷史版本更準確感到驚訝。她說，她的批評者–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都太年輕了，不記得馬科斯政權–讓她覺得 “被不在現場的人給氣死了”。
抖音（TikTok）表示，它已經與菲律賓選舉委員會和當地廣播網絡GMA新聞合作，以打擊平台上的虛假信息。知名通訊社法新社也與抖音（TikTok）合作，對菲律賓用戶分享的內容進行事實核查。抖音（TikTok）通知那些發佈錯誤信息的人，並取下他們的賬戶。抖音（TikTok）的一位發言人告訴《時代》週刊，它不分享有多少視頻或帖子被撤下了。
托萊多在其政治抖音（TikTok）賬戶上發佈的帖子中，有70%以上現在都有免責聲明，這些聲明指向該應用程序的5月9日投票的登陸網站。該網站包含有關投票的信息，但並不試圖對虛假主張進行事實核查。托萊多說，他沒有收到TikTok關於宣傳虛假信息的任何警告，並補充說他 “確信 “他的帖子 “不是假的”。
他還說，他並不擔心他的賬戶被關閉的問題。”信息將永遠存在。我的賬戶可能會消失，但信息不會。”對於菲律賓的選民來說，這正是問題所在。
-Ella Hermonio/馬尼拉報道